那你只能继续走下去，今年春闱，让我崔氏的子弟都下场吧。你不聪明，以后凡事多听族里叔伯的话，不要再自作主张了。”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小瓷瓶的鹤红，打开盖子，像饮酒那般边晃着瓷瓶边说：“一会儿从这个门出去，你就说我其实重病多日，近来愈发不行了，带你来祖辈先人面前过了明路，将家主之位传给了你，然后我就病逝了。小二，你已经错了事，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延续我崔氏的荣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罢，崔家主举起毒药，一饮而尽，顷刻之间，鲜红的血从他的口腔鼻腔涌而出，这位曾经重权在握，甚至可以影响皇帝更替的家主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家的祠堂。

        崔二就跪在后面看着自己父亲毒发亡了，他止不住地哭嚎，爬到父亲的边，可是哭着哭着，他突然笑了。他想起了他的生母，一个连受他一句“娘亲”都没有资格的女人。小时候，他和三弟年龄差不多，总是一起读书，一起进学，一起叫大夫人母亲。人人都说三弟好，学问好，还是从大夫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，前途不可限量。他也想和三弟一样，想受家里的这些伺候人的小子丫恭维，想有远大前程，想自己的生母也能和大夫人平起平坐。

        父亲也很疼爱他，毕竟他只是去父亲那里哭了哭，父亲就答应了把他记到大夫人名下。大哥不好，自己成了嫡出，也就能有机会继承家主之位了，到时候自己的娘也能老夫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等他高兴地跑回自己和姨娘住的那个小院时，正看到高高在上的大夫人命人将他姨娘剥光了衣服沉了潭。那个发鬓梳得一丝不苟的贵族女子告诉他，姨娘和夫从有他之前就通了许多年，今天被堵在了床上。她还告诉他，她出琅琊王氏，是真正的世族女子，从不屑于与一个农的女儿相争，只是绝不允许有人动摇自己儿子的家主之位。

        从此以后他既成了嫡出二少爷，也变成了不知生父的野种二少爷。他恨大夫人吗？恨父亲吗？恨的，可他记得姨娘还活着的时候和他讲，在她小时候，外祖父家有十亩良田，只有一个女儿，就是他的娘亲。娘亲在家可以吃糖吃肉，是整个村子里最受的孩子。可有一年，天大旱，粮食欠受了，他们要交给崔氏的粮税凑不齐，还被迫花大把的银子租用崔氏的耕牛和犁子，欠的钱越来越多，茅草屋卖了，地卖了，什么都卖了。外祖母生病，不舍得治，自己河了。外祖父和娘亲因为还不上钱，卖给了崔氏，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后来他娘亲因为长得漂亮格懦弱，入了老夫人的眼，成了父亲的房里人，外祖则在自家的土地被画成了崔氏的庄子后，依旧留在庄子里耕种，很快累死了。娘亲告诉过他，如果不是崔氏，如果不是世族，她不会在这当什么姨娘，她宁可父母健在，依旧在村里当她的村姑野丫。自己能被皇帝说动，何尝又不是因为这位懦弱，却给了自己生命的女人呢？

        崔二起后撤几步，冲着自己父亲的尸跪下去，磕了三个响：父亲，我不知和皇上合作会是什么结局，但如果这天下从此能没有世家，那可就太好了，毕竟再坏也坏不过现在了。这世间还是少一些娘亲，也少一些我吧。您记不起我的名字，没事的，崔渊绝不辜负您给我起的名字，定会带着崔氏和这天下的世家一起走向灭亡的深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