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婶看向儿子的黑白遗照，悲从中来，小声哭泣着，央求：“山子，你就听一回我们的话吧？就当从来没有项嘉这么个人，难受一阵，全都忘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林婶“哎”了一声，进厨房忙活。

        子竟然比项嘉还倔，不见棺材不掉泪，撞破南墙不回。

        无权无势，又没证据，就算说动警察调查，贸贸然打草惊蛇，对方只会把项嘉藏得更隐蔽。

        锅里多倒些油，下猪肝翻炒至变色捞出。

        怎么就非得不自量力，捞一捞深渊里的月亮？

        他还是决定一条走到黑。

        当然，还有现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。

        程晋山看了看火车班次，勉强坐在餐桌前，哑声：“妈，别费事，我随便吃点儿什么垫巴垫巴就行，还得赶下午的火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把话说到这份上，林婶不好往下接，扭瞪了林叔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是人就免不了分个远近亲疏，程晋山理解两位老人的好意。

        泡干净的猪肝捞出切片，加盐、糖、生抽、料酒、淀粉腌制片刻。

”乔今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劝他，“别犯傻，你单枪匹过去，不但救不出项嘉姐，还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林婶表情讪讪的，拉着他不肯放手：“山子，吃完饭再去忙，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？胡子也不刮，发也不剪，眼睛红成这样，不会一晚上没睡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这香鲜咸的熘肝尖十分下饭，林婶知程晋山的饭量，找出最大的海碗，装满压实，端到他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木耳泡发，胡萝卜切片，青椒切块，备好葱姜蒜，再煮一大锅米饭。

        说得难听点儿，就是癞蛤蟆别总想着吃天鹅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项嘉姐把你支开，就是怕你出事，你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好意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说，我还能怎么办？”程晋山将所有的信息记在纸上，眼睛直勾勾看着，死死刻在脑子里，“报警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将筷子搁下，说着说着就抹起眼泪：“要是没有她，我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儿漂着，没家没工作，也遇不上你们。人不能没良心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可惜，对于如今的他而言，没有项嘉，再多财富也毫无意义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叔眉心的“川”字越聚越高，咳嗽两声，终于把话挑明：“刚才你打电话的时候，我和你妈听见几句。项嘉就算不是大小姐，也招惹了惹不起的人，对不对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姑娘说话事都不像普通人，说不定家里有钱的。咱们老百姓过日子，讲究一个门当对，妈知你现在拐不过这个弯，可你仔细想想，就算勉强娶进家，你俩能有共同语言吗？她能安安分分跟你过一辈子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事实上，一路走来，他有很多次回的机会。

        当然，如果没有这点倔劲儿，他也追不到项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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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勇士执意深入虎，营救他饱受摧残的灰姑娘。

        底油爆香葱姜蒜，倒入胡萝卜和青椒，炒至半熟加入猪肝，蚝油、生抽、盐调味，加小半碗水，稍微焖一下，即可装盘。

        程晋山闷扒饭，听见林婶委婉地劝：“山子，你也别把情况想得太坏，没准儿项嘉是闹脾气跑出来的大小姐，现在忽然想通，回家享福去了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程晋山将米饭扒拉完，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。

        死了找项嘉的心思，留在这儿继承家产，缓过这口气，听从长辈介绍，找个热情爽朗的普通姑娘，过上老婆孩子热炕的好日子，不好吗？

        如果没有被项嘉教化、驯养过，如果他还是原来那个肤浅又冲动的少年，从此躺平，该有多快乐？

        他总大富大贵的美梦，如今成为拆迁，离那一步也不算远。

        程晋山将垂下，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交待清楚，转往外走，撞见两位老人在门外偷听。

        老人严厉的语气中透出几分沉痛：“前那孩子怎么死的，你也知。我和你妈都喜欢你，把你当亲儿子疼，要什么给什么，从来不干涉你的自由。可你忍心让我们白发人……再送一次黑发人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在天台拉住项嘉的时候、从铁轨上抱起她的时候、吵架时负气离开的时候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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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“乔今，谢谢。”对方一时卡了壳，他却在瞬间拿定主意，“你再帮我几个忙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妈，她不是大小姐。”程晋山觉得熘过的肝尖香得发苦，自己的心也被切成薄片，丢进大火热油里爆炒，“她比我还可怜，我不能不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俗话都说，不听老人言，吃亏在眼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要是回不来，那是我的命，我认。”看似渐渐磨平棱角的人，重新展锐利锋芒，每个字都咬得很重，掷地有金石之声，“要是侥幸活着回来，我和我媳妇儿一起给爸妈养老送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