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修罗开始慢慢适应了战斗的节奏，他从未这般安心、这般酣畅淋漓。暴走的手上，金莲化作丝线攀缠而生，清淡的香气令他倍感安宁。帝释天强大的神力量支撑着他，那是天人之王，是万人爱的仁慈之王，也是属于他的唯一解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耶！过了！”晴明和几个小妖怪喜极而泣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小阿修罗却跑上前去拉住了帝释天的手。“你要走了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呢。”帝释天仍然温柔，他感觉到抓着他的那只手又攥紧了些，于是又补充了一句：“但是若你需要帮助，我会再来的，好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少年浅浅点了点。他望着那人走远，莲花的香气渐渐消散，有那么一瞬间，他没来由地羡慕起了未来的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小白的回忆讲完，大家意料之中地看见阿修罗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啊这。”神乐挠了挠。应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，该不会要生气了吧。她脑子转得飞快。

        “？”阿修罗回过去，见到原本在后说说笑笑的小妖怪们又集躲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们怎么都跑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呃……大概是害怕你生气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可是阿修罗笑得无奈。“我怎会生他的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们在一起太久太久。从那夜晚的惊鸿一瞥，到如今的朝夕相见。从翼之团的并肩作战，到后来的分扬镳。从那高耸入云的善见塔，到深不见底的鬼域深渊。从无助到坚定，从弱小到强大。从心魔缠的少年到毁灭新生的神祇，从自卑自厌的贵族到万人爱的圣帝……十年，百年，幻境里他们共同轮回，彼此拯救又彼此成全。太久太久。

        阿修罗永远不会生帝释天的气，就像他知，帝释天对阿修罗的心也从未改变。

        （十）

        晴明的庭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后来呢？”小阿修罗坐在廊下，侧过去认真地看旁的帝释天。

        天人之王抿了一口茶，回忆：“后来我们在一个平原遭受了鬼族的伏击，死伤惨重，当我以为万事休矣的时候，你出现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？”少年睁大了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，你救了我，阿修罗。”帝释天微笑。“往后的日子，我们并肩作战，所向无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原来这便是他们的相遇。小阿修罗想。“再再然后呢？”他是如何成为了天魔与破坏神，帝释天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思登上了王座？他想不出来，他想知许多许多未来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从来优雅而游刃有余的天人之王极为少见地沉默了。他看着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，自己在神世界的回忆中拥抱的那个少年，他的眼里装着星星，他忽而想要再拥抱他一次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知晓该如何向这个少年诉说往后的事情。他们太苦了，他们分扬镳，别离又重逢，他们刀剑相向，破灭又新生。众生皆苦，殉者有普度的悲悯也有私藏的爱意。世人皆愚，背负者在黑暗却不改循光之心。那是一个太长的故事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忍去想阿修罗洗去自己的记忆的时候是怎样的神情。多么自私啊，像从前一厢情愿地想要将他推上王座的自己一样。从此以后他再也记不起在这个世界线里，他们经历过怎样的并肩作战，他们如何在命运的倾轧下挣扎与互相救赎，所有的回忆，好的或是坏的，甜蜜的或是苦涩的，他都再也记不起来，只能任它们沉沉地背负在阿修罗一个人的肩上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怎么舍得。我如何情愿。他想。可是他又苦笑着想，无论多少次，无论是怎样的我与何时的我，一定都会选择把心魂换给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再再然后……我不记得了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少年聪慧过人。他沉默半晌，开口：“你不愿意告诉我后面的事情，可是最终的结局总会是一样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阿修罗。”帝释天又去握住少年的手。“或许我们最终会出一样的选择。”